回忆这一辈子,吃过不少苦,受过许多累,烧炭背脚种田地,文秘教师大队书记,什么都干过。但最让自己满意的是越过“雷池”搞承包,让百姓填饱了肚子的风险作为。
红岩厂大队位于邓村西北角,平均海拔800米,山大人稀,田地分散,是邓村典型的偏远贫困队。1976年以前,全大队按照上级要求,统一生产劳动,记大寨工分,年底按照人口和工分分配。那年月,群众填不饱肚子,生产劳动出工不出力,混日子。“七点钟还在歪被窝,八点钟开始挂吊锅,九点钟到园子里摸,十点钟了才出坡”是当时多数人劳动态度的真实写照。“出工一条龙,下田一窝蜂,评分把脸红,分配拿硬功”是干部们最恼火的事情。作为当时的大队支部书记,我看在眼里,记在心头。特别是大人吃不饱,小孩饿得哭让我这个书记特别难受。
1976年正月,我们大队为搞好春播生产召开例行队委扩大会,六个生产队的正副队长、大队干部共十七人参加会议。为集思广益出主意,要求到会人员都谈谈自己对春播生产的意见,当时到会的多数就春播生产怎么搞谈了看法。到第六生产队副队长彭世分发言时,竟提出了与众不同的想法,他说:现在这种生产分配形式,不利于调动群众的积极性,队长要急死,群众死不急。但也不能怪罪他们,一年忙上头,还是个光溜溜,年底来算账,还是个零哒光。肚子装不饱,力气哪里找。不如分组作业小包干。
意见一经提出,会场热闹起来,二组队长说,这种形式很好,分组后,大家当自己的事搞,精耕细作,产量肯定提高。四组的队长认为,分组作业,就不用一窝蜂的炒来炒去,特别是同秭归兴山交界的田地,来回在路途花的时间比劳动时间还多,翻山越岭汗流浃背,少数人去不合理,社员们都去不划算,分组作业就好安排一些。也有几个人私下议论,怕搞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。第六生产队队长董广秀谈了自己的真实想法,她说,分组作业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好办法,我们队18户南北相距几公里,29个劳动力天天跑来跑去,累得没得法。若是分组干,就要节约好多时间,也不用我们天天吆三喝四。不过包产到组风险大,搞不好就得挨批评。她的一席话提醒了大家,随后都望着我沉默起来。
我内心也非常矛盾,就这样按部就班的吃大锅饭,社员劳动积极性不高,群众饿肚子。包产到组肯定比现在好,但风险特别大。
望着大家恳求的目光,我给大家讲出掏心窝子的话:包产到组是一个可行办法,但风险大,我们现在不可能都搞,只能小规模偷偷做,铁尺岩生产队海拔高,居住特别分散,信息也相对滞后一些,让他们先试一下,希望大家不要声张。如果上面知道了批评处分,我承担。
1976年三月红岩厂大队便开始在最偏远的铁尺岩生产队试行“包产到组”生产责任制模式。其基本形式是把当时铁尺岩17户66人分成三个组,田地按远近好坏搭配,产量依据前三年的亩均值计算,上交提留也依照前三年均值计算,保证国家的、留足集体的,上交提留以外的由各组按照工分人头三七开自行分配。实施这种形式后,组员的生产积极性极大的提高,“出坡象拉纤,收工如射箭”的情景少了;“天天来报到,工分照样靠,出工不出力,扣分就扯皮”的现象消失了。生产过程中管事的人增多,以前为加分扣分红脸,现在为怎么种高产,种那样划算争论,彻底改变了以前“队长喊破嗓,社员怨载道”的被动局面。生产发展了,耕作精细了,亩产增加了,群众高兴了。1976年铁尺岩生产队承包的粮食总产量是2.4万公斤,全年实际完成3.15万公斤,比计划数增长31.2%;人平口粮由1975年的213斤增加到329斤,增长54.5%;人均年纯收入由1975年的36元增加到48元,增长33%。
尝到甜头后,1977年“包产到组,多劳多得”的小包干便在红岩厂大队全面推开。推开后,我也挨过不少批评,做过多次检讨,但群众能吃饱饭了,笑脸多了,我觉得值了。
1979年我们红岩厂大队又率先实行“联产承包,包产到户”的农业生产责任制。从此越过“雷池”,走上改革致富的康庄大道。